接过金俑,墨玄心底一阵温热,说道:“雪儿,这么厉害的宝物你还是留着傍身吧。”
馨雪说道:“云烟谷有绝阵守护,我又是足不出户的,用不着这金俑,倒是哥哥出门在外,必须要多一份保障。”
细腻的小手摁在他手上,不容他再还回来。
墨玄只得收下。
馨雪幽幽地问道:“哥哥,你真的决心要去沾染着天下纷争?”
墨玄叹了一声,道:“原本在昆仑山时我每日并无太多念想,只是一心修行,但这次下山目睹了这兵燹灾祸,却是心酸得很,已然立志要弭平这漫天狼烟,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。”
馨雪怔了怔,目光闪过一丝黯色,抿嘴道:“哥哥,你也要逐鹿天下吗?”
墨玄摇头道:“我无雄才伟略,亦无紫微帝运,自然不会妄想登顶九五,不过效仿太公,匡扶仁主平定天下,成就一代明相却是我之所求。”
馨雪轻蹙娥眉,说道:“哥哥,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回来?”
墨玄点头道:“自然是要回来的,雪儿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,哥哥断不会丢下你不管。”
馨雪展颜轻笑,那笑靥宛若花染晨露,极为美丽动人。
墨玄扶住她肩膀,说道:“哥哥实在放心不下你这旧伤,我要在外边奔波,不能时刻在你身边,若是哪天又犯病可就大大不妙啦。”
馨雪道:“这么多年了,我也习惯了。”
墨玄道:“无妨,哥哥将九转金丹渡给你,定可医好这心患顽疾,我在外也好安心。”
馨雪花容忽地一沉,一把挣开他手臂,说道:“我不要!”
墨玄道:“为什么?”
馨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大声道:“不要就是不要!”
情绪激动之下,她脸色忽地变红,紧接着转为惨白,身子摇摇欲坠。
墨玄抢先一步将她抱住,触手却是出奇的冰寒,心知她旧伤再发,连忙运转九转灵气,凝气成元,化元为丹,将脸凑到她跟前,说道:“雪儿,快张开嘴巴,我把金丹给你!”
说罢张口嘴唇,一道淡淡的金光流转开来。
墨馨雪睁眼一看,忽地又是一阵脸红,别过头道:“我不要!”
说罢死死咬紧牙关。
墨玄见状也是没了办法,先前他可以将金丹化为丹气转给柳彤是因为对方也是修仙体质,两人功法一脉相承,故而可在体内将丹气化为金丹,然而馨雪不谙道法,无法直接吸纳丹气,所以把金丹直接喂到她口中最为实用,如今她却死活不肯开口,使得墨玄无法将金丹转赠。
“雪儿,听话,快点张开嘴巴!”
墨玄伸手去拧过她的脸,馨雪气弱力虚,拗他不过,被他拧过脸蛋,但却是死命咬着牙齿。
墨玄托起她下巴,在其承浆穴上一点,朱唇倏开。
墨玄凑到她跟前,两人嘴唇相距不过半寸,这时便是将金丹吐出的时机,馨雪不知何来的力气,娇软的身子忽地绷紧弹起,脸蛋猛地转向墨玄,在他嘴唇上狠命咬了一口,顿时鲜血四溅,痛楚钻心。
墨玄吃痛之下,又将金丹吞了回去,不由一阵恼火,怒道:“你干什么!”
馨雪嘴唇上挂着一丝血迹,眼圈一红,泣声道:“我不要你的金丹,我不要!”
墨玄道:“不吃金丹,你这病怎么能好?”
馨雪眼泪涌出,大声叫道:“你一定是嫌我拖累你,所以就想治好我的病,然后便将我撇下,以后再也不想回来!”
墨玄道:“你胡说什么,我怎么会将你撇下呢!”
馨雪一头扎入他怀里,双臂紧紧抱着他道:“哥哥,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?”
墨玄心中一颤,抚着她的粉背道:“雪儿,哥哥怎会不要你呢,你别胡思乱想,我只是治好你的旧病罢了。”
馨雪埋在他怀里,两条纤细的手臂却是出奇的大力,死死地揽住他腰身,整个人就好似贴在他身上一般,哭道:“治好后,你就不会再回来了!”
墨玄也不是不能挣脱,但怕在挣脱的过程中伤及她筋骨,所以只得仍由她撒泼,口中说道:“这是我家,我怎么会不回来呢,你别多想,快点让我给你治病。”
“真的?”
馨雪幽幽地问了一声。
墨玄点头道:“真的!”
馨雪又道:“但我不要你的九转金丹,死也不要!”
墨玄只得先顺着她口气应和:“好好,我依你就是了。”
馨雪僵直的身子这才缓和过来,墨玄轻轻将她扶起,说道:“你身子冰得很,身上有药吗?”
馨雪点了点头,墨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胸前,这一打量却觉少女娇躯玲珑起伏,酥胸颤颤,脑子里不禁回想起不久前探手入怀取药的一幕,脸上一阵火辣。
馨雪惨白的脸忽地一红,嗔道:“哥哥,不在那里……”
墨玄回过神来,问道:“药在哪?”
馨雪腮边一片火辣,说道:“在我腰带里!”
墨玄伸手一摸,发觉她腰身甚是纤细,几乎可单手握住,而且她甫经沐浴,身上衣衫颇为单薄,手掌几可清晰地感受到腰身处那稚嫩滑腻的肌肤,只是出奇地冰凉,好似一块千年冰玉般。
墨玄很快发觉腰带处有一小暗袋,里边装着药瓶,于是迅速将其取出,倒出一枚药丸喂到馨雪口中。
服药后,馨雪脸色逐渐红润,身子也不逐步回暖。
“雪儿,感觉好些了吗?”墨玄问道。
馨雪嗯了一声,又问道:“哥哥,你不会不要我吧?”
墨玄道:“不会的,你不要胡思乱想,我只是想将你的顽疾治好,然后才能心无旁鹫地匡扶天下!”
馨雪道:“你建功立业后,便是位极人臣,荣华富贵享之不尽,恐怕就不会再回这种清贫的地方了!”
墨玄道:“雪儿,哥哥答应你,一旦功成便抽身而退,回到云烟谷与你一块隐居!”
馨雪目露喜色,美眸溢彩道:“真的?”
墨玄道:“真的!所以,雪儿你要听话,让哥哥治好你的病。”
馨雪笑靥如花道:“哥哥,人家的病很快就会好了,因为华姑姑炼制的灵药已经快要完成了,到时候定可药到病除!”
墨玄闻言不由大喜,但又怕她说假话,连忙多问一句:“你没骗我?”
馨雪笑道:“哥哥刚才的话要是不假,雪儿就不会骗你!”
墨玄这才松下胸中大石,叹道:“这位华姑姑本事真的高明无比!”
馨雪道:“华姑姑可是神农谷本事最大的人,其医术就连谷主也甘拜下风,称为神医也不过分!”
此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,抬眼看去,已是夕阳西下,夜幕降临,墨玄笑道:“想不到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。”
馨雪瞥了窗外一眼,忽然喜出望外道:“哥哥,今夜天气甚好,一定是漫天繁星,咱们到外边去看星星吧。”
墨玄不禁莞尔,道:“还看星星?星星有什么好看的?”
馨雪娥眉轻敛,幽幽地道:“小时候,你最喜欢拉着人家看星星的……”
墨玄连连点头:“好好,就去看看星星,不过只许在屋子附近,不能出去太远。还有夜深风大,你需多穿些衣服。”
馨雪道:“好啊,我有一件皮裘外袍在衣柜了,披上可抵御寒风。”
墨玄道:“我去帮你取吧!”
馨雪展颜笑道:“谢谢哥哥。”
墨玄转身入屋,进入馨雪的卧室,屋子摆设甚是简单,只有一床、一桌、一柜。
墨玄拉开衣柜,果然看见一袭素白若雪的裘衣,于是伸手拿起,却见裘下摆着一件粉白色窄小柔软的衣物,暗香幽幽,镂空绣花,再仔细一瞧,竟原来是一件亵裤。
墨玄耳根倏地一热,拿起皮裘速速离去。
出了屋门,见墨馨雪正倚门而坐,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尤为娇柔,墨玄替她披上裘衣。
馨雪回眸而笑,拉了拉他衣袖:“哥哥,快过来,陪人家看星星!”
墨玄顺势挨着她坐下,馨雪咯咯娇笑,白嫩的柔荑挽着墨玄臂弯,满面笑意,甚是欢快。
“哥哥,那几颗星排列起来甚是有趣,是不是像一只鸟儿呢?”
馨雪指着西方的几颗星宿道。
墨玄顺着她白嫩的葱指望去,果然见一片璀璨星光,星宿排布间自有一番妙趣。
倏然,墨玄目光却被西北方向的两颗星宿吸引住,左侧一星光华夺目却不耀眼,四周笼罩着一层紫气,浩瀚刚正;右侧那颗星宿绽放刺目强光,光华中带着异样黄芒,邪魅肃杀。
这两颗星辰隔空对照,星芒纠缠,似乎正在恶斗。
墨玄掐指推算,说道:“此两星一正一邪,光芒纠缠,星云交恶,其宿主定然在做生死恶战!”
就在他刚说完这话时,馨雪朝墨玄挨得更近,香软的身躯完全贴在他手臂上,柔荑更是紧紧抓紧了他衣袖。
墨玄以为她是害怕,便安慰道:“雪儿莫怕,这激斗远在千里之外,只是透过星象显现出来罢了,波及不到云烟谷。”
馨雪将头埋在他臂弯里,轻声说道:“哥哥,你又要出去吗?”
墨玄道:“那处邪星肆虐,定有黄巾贼作祟,为兄身为正教弟子,责无旁贷,势要斩妖除魔!”
馨雪不再搭话,只是将头埋得更深。
话说广宗一地战云密布,旌旗蔽日,城外被汉军围得水泄不通,掘壕沟,设荆棘,架弩炮,排冲车。
汉军乃北军五校组成,分别是屯骑、越骑、步兵、长水、射声五营组成,军容齐整,兵甲精良,堪称骁勇劲旅。
反观广宗城一片肃静,门户紧闭,黄旗高悬,太平为号,虽踞城而守,但士兵甲胄不齐,兵器破损,与汉军相比可谓天差地远。
两军攻守对峙之刻,黄天再临,一股恢弘气压降下城头,黄巾军兵将为之振奋,神态狂热,大呼道:“大贤良师,大贤良师!”
在他们看来,无论战局如何不利,只要张角仍在,就没有失败的可能。
张角再现真身,天际涌来一片浓厚的异云,云色深黄,竟与太平道立教之言暗合,正是黄天当立,此等异象看得太平教众兴奋无比,宛若目睹神迹,兴奋得嘶声呼喊道:“苍天已死黄天当立!”
张角傲立城巅,俯视城下朝廷大军,冷笑道:“苍天已死,黄天当立,大汉气运已尽,汝等还要逆天而行么!”
汉军将士见到这等天变异象却没有太多的惊讶,军容仍是有条不紊,整齐有序,更没有惊呼的嘈杂声。
“下作邪法,也拿来丢人现眼,当真可笑!”
一道宛若洪钟般的声音由汉军阵中传来,只见一员披甲将领驾着战车驶来,士兵纷纷恭敬地让开道路,那人身高八尺二,相貌清奇,戎装威武,气质儒雅,神态刚毅,正是当代大儒——卢植。
张角盯了这曾让自己连吃数亏的儒教真仙,面上神情阴晴不定,似怒似恨,又带着丝丝嘲讽。
“卢植,你可敢与本教主一斗决雌雄?”张角冷声说道。
卢植朗声说道:“张角,自两军交锋以来,无论是兵法还是谋略,你皆输得一败涂地,你还有什么能与吾斗!”
张角道:“久闻卢子干尽得孔孟圣法,修得一身浩然正气,妖邪难侵。而本教主也习得太平大道,难觅敌手,今日技痒,欲以术法相邀,不知卢公允否?”
卢植神色一正,双目炯炯瞪视张角。
张角也毫不示弱,迎上卢植那如若火炬般的目光,四目相投,仿佛有火花在半空中迸发。
张角纵身登天,法袍鼓动,掐起手决,大喝一声:“天罗雷象!”
只看右手食指朝天空一点,云层间浓云密布,雷鸣大作,数道水桶粗细的雷光朝天劈落。
卢植握紧缰绳猛地一抖,浩然正气灌入战车之内,战车竟然腾空而起,马蹄踩惊雷,车轮碾电光,竟将雷电当做坦荡大道朝天奔去。
张角微微一愣,赞道:“好个儒家御术,居然敢无视本教主之雷法!”
说话间,五指紧握,暗喝道一声:“雷云结界——起!”
原先的巨硕天雷忽地散开,变为零星雷光。
忽地雷光分别聚集,形成一个个雷球,恰好将卢植围在中央。
雷球急促旋转数圈后立即朝卢植涌去,四面八方,上天下地皆是雷球,根本无处躲闪,顿时照单全收。
一阵电闪雷鸣过后,只见战车粉碎,血肉横飞。
就在汉军众将士担忧卢植安危的同时,两道雷光倏然反射而来,张角惊了一跳,掐动起御风决,身化清风,避开雷击。
待他定神一看,却见卢植悬于半空,四周雷云皆环绕在他身旁。
“孔孟圣法岂是尔等旁门邪道可比!”
卢植手掌一挥,雷云顿化千军万马奔驰冲来,正是儒门御术最高境界——法御万物。
张角布下的雷云结界遭卢植妙法巧用,顿时化作反扑利器,可谓是作茧自缚。
张角与寒卉双修而成阳丹,修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,眼见对手巧用雷云也不慌乱,左袖一扬,扶风化气,竟是将雷云尽数吸入袖中,随即转纳挪移,右袖一拂,雷云由转圜而出,再度攻向卢植。
卢植伸手扯过披风一角,看似随意的一摆,却是施展如火纯情的儒教御法。
披风掀起一个小型结界,将雷云兜在其中,接下来便是将结界转向张角,即可再度攻敌,却不料雷云忽生变化,一股狂风从云中刮出,风若利刃,撕裂结界。
卢植猝不及防,遭风刃袭体,更甚者狂风之中还伴随着雷击,可谓是风雷交加。
卢植惊而不乱,儒阳仙气灌入战甲,使了金蝉脱壳,往后退去,而沾染上仙气的战甲立即化为坚实盾牌,恰好挡住了张角的风雷术法。
轰隆一声惊响,战甲难承雄力,化作齑粉。
首回合虽处下风,但卢植也趁此换取了回气的空档。
褪去战甲后的卢植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袍,比起先前威武姿态,此刻更多了一份儒雅风骨。
张角法力再催,风雷再度进逼,端的是狂风如刃,怒雷若锤,誓杀眼前儒门真仙。
卢植拈指一引,取云化水,以水为弦,化作一口清雅古筝,此筝以虚化实,名曰云海筝,乃六艺乐法中的一门高深术法。
卢植指拨琴弦,再祭儒家六艺中的乐法神通,顿时云海同奏,音律飘渺,似云幻雾,千雨流披,凛冽扫向风雷罡煞。
初音震荡,引实为虚,张角的攻势顿时被削去三成,卢植中指一勾,云雾琴弦再响第二声,顿时风定雷止,万籁俱寂,方圆百里再无声响。
张角只觉胸口好似遭万钧重压,憋闷无比,几乎连喘气都不能。
正所谓风雨前夕,天地平静,卢植这第二弦将天地凝滞,可见第三弦一旦弹奏,定然是非同小可。
张角岂容对手如愿,左手微提,祭起天罗水象,云属水,遭受天罗水象的牵引,云海琴顿时化作点点水珠分离崩解。
两人斗法数回合,不分轩轾,准备再施神通一决雌雄时,一股强烈妖气急扫而来,卢植护身正气有感而发,强势震散近身妖力,妖力随之回归本体,只见长空九雷奔腾,一道狂霸巨影穿透云层而来。
官军、黄巾军皆被异象吸引,纷纷抬头望天,只见一尊九头狮子耸立天际,如同日月般的狮眼凛冽而又倨傲地俯视苍生。
“大贤良师,九元灵圣应邀而来!”
九头狮影口吐人言,声若洪雷,百里震动。
张角笑道:“老祖千里赶赴,张某未及远迎,还望恕罪。”
九元灵圣说道:“教主发厚礼相邀,但某却是空手而来,甚感失礼,且让某就地取材,给教主一份见面礼如何!”
张角笑道:“甚好,张某亦想一睹灵圣风采!”
九头狮子猛然张口,雄沉一纳,官兵被强烈气流抽离地面,被一口吞没。
眼见子弟兵遇害,卢植大怒,体内儒阳正气磅礴一震,扫开四周妖风邪气,随即纵身扑向恶狮妖影。
却见张角抢先拦截,法袍一抖,再掀天罗水象,顿时暴雨磅礴,雨点如箭袭向卢植。
卢植身形受阻,救援已是来不及,顿时怒上眉梢:“妖道,还我子弟兵命来!”
说话间袖袍翻舞,浩然正气倾斜而出,化作儒阳火元,将雨箭蒸之一干。
“穷酸腐儒,本教主就与你斗火!”
张角双掌一合,凝结灵力,天罗火象散布四方,热浪席卷,竟反压儒阳火元一头。
张角再催火力,火象越烧越旺,更是化作十个太阳,誓将卢植烧成灰烬:“卢子干,十阳焚体,万物皆烬,汝命休矣!”
卢植依旧临危不乱,只看他左手伸直,如托山岳,右手内曲,如抱新月,做拉弓挽箭之态,说道:“十阳当空又如何,可知后羿射日乎!”
话音甫落,卢植发出无形之箭,锐气无匹,一往无前,嗖的声响,顿时贯穿其中一颗太阳,此乃儒教六艺又一绝技——神射术。
卢植一击得手,控弦再发,无形之箭连环而出,走势如雷,再破五阳。
张角立即将剩余四阳收拢,构筑为一道厚实火墙,挡住了卢植的无形箭。
卢植哼道:“旁门左道,看我如何破之!”
只看他拨弦引箭,发出的气箭却是响无名音波,竟然射、乐两大绝艺融合而出的术法。
张角亦增强法力,左手结印,引来九道天雷汇入火墙,顿时雷火交融,威势更盛。
鸿儒、邪道再展神通妙法,卢植琴箭合璧,张角同控雷火,你攻我守,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。
卢植忽然感到后背一麻,显然是被目光盯住,暗叫不妙:“那妖孽定是要趁机偷袭!”
他立即先发制人回身反击,只看儒袍一震,儒家御术再出,引得天上云雾缭绕,化作似真似幻的兵将,齐攻向九头狮子。
九元灵圣张口吐纳,狮吼如雷,将云雾所化的兵将尽数震溃。
卢植见四周一片风滚雾腾,妖气环绕,知是那妖怪将要现身,于是跟张角虚晃一招,抽身退后百步,重整架势,以待强敌。
巨妖现身便惊得百里方圆内飞沙走石,喷雾掀风,卢植定睛一看,却见一妖驾着黑雾飞来,身着广袖法袍,腰缠锦绣玉带,颈生九头,利齿凶狰,目若铜铃,正是那九灵元圣。
卢植暗自吃惊,忖道:“吾已在广宗四面设下阵局,等闲妖邪不能近,但这厮居然大摇大摆进来,修为定然十分可怕!”
九元灵圣面容虽是狰狞,但举止却彬彬有礼,只见他朝卢植拱了拱手,道:“九元灵圣闻卢公大名许久,仰慕之极,今日一见当真风采过人,名不虚传也!”
卢植沉声道:“原来是传闻中的九头狮子,难怪可以突破卢某阵局。阁下本是乃洪荒异种,天生玄力,与鹏雀麒麟其名,如今更是修得妖仙法身,更应超脱世俗,何以妄动杀劫,自损功德呢!”
九元灵圣道:“卢公此言差矣,方才吾只是以术法将那些士兵摄出千里之外,并未损其性命。”
卢植这才稍微定心,继续说道:“既然你无心伤人,为何要张角这等旁门左道同流合污!”
张角哼了一声,怒目相视,九元灵圣淡淡一笑:“卢公此言诧异,天下道法同归殊途,皆为得证大道。更可况大贤良师将天罗四象使得出神入化,乃神仙一般的人物,何以被冠为左道呢!”
卢植道:“功法正邪取决于人,张角得太平经传承,乃天大机缘,本该造福苍生,但他却心生歪念,妄动兵戈,以至于神州烽烟,民不聊生,此等作为不是旁门左道还是什么!”
张角哼道:“笑话!当今朝廷,君者昏庸,臣者奸佞,这天下早已被这些昏君奸臣弄得民不聊生,偌大庙堂早已乌烟瘴气,吾创太平大道,兴仁义之师,伐失德君臣,乃上接天命,下承人心。若我太平道非正义之师,何为能在短短时日聚得百万教众!”
卢植道:“可笑之极,所谓的百万教众要么凶残恶人,要么是蠢笨愚夫,要么就是图利小人,聚集起来不过是一群暴民恶徒,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四处烧杀掳掠,所到之处征兵入伍,收敛粮草,如有不从者便施以毒手,屠城灭郡,此此等行径也配称正义!”
九元灵圣忽然开口问道:“那卢公看来,何为正义?”
卢植道:“卢某看来,正义不问缘由,只看结果。行善事者为正义,无论其心怀善或恶!但观黄巾兴兵以来,天下得益远逊其害,故而陆某断其为恶!”
张角道:“汉室腐朽,病入膏肓,雷霆手段就如猛药,不下不得治其病,枉你一代鸿儒,目光如此短浅。当初武王伐纣,集八百诸侯,征战人间;太公辅周,举封神天榜,群仙遭劫,那是何其悲壮惨烈。比起那场劫数,今日的死伤算得了什么!”
卢植道:“周兴伐商虽为劫数,但一路上,武王善待百姓,周军对民众秋毫不犯,这才算是真正的仁义之师。反观你麾下黄巾贼,飞扬跋扈,凶暴残忍,奸淫掳掠无恶不作,若让尔等得势,天下更无宁日!”
张角道:“大仁不仁、大爱无爱、以杀止杀,天下太平!”
卢植道:“太平无象,亦或说万象皆太平,无私则太平!人人心中皆有其太平之象,若一味强求之,此象便为人心私念,久而久之便会相讼相争,这所谓太平,不过是使得世间更乱罢了。你张角今日所作所为正是如此!”
张角道:“既然无私则天平,那你卢植何以凭一己之辞断言吾道非太平!”
两人针锋相对,言语上好不示弱,既是斗法亦是论道。
九元灵圣忽然开口截止道:“二位,如能文争,天下间哪还有武斗!”
张角点头道:“灵圣所言甚是,说来说去,到头来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!”
卢植道:“卢谋人今日就算是拼尽一身修为,纵使毁去真仙法身,也要灭你这太平邪道!”
张角哼道:“笑话,就算你我单打独斗,吾也不惧你,更何况还有九元灵圣相助!”
言语间的火药味十足,儒道双目对视,烈芒忽闪,肃杀之气弥散开来。
九元灵圣哈哈笑道:“二位皆是神通广大之辈,若当真生死厮杀,恐怕会引来一场天灾地祸,受苦的还是广大百姓,卢公乃孔孟高足,仁爱为怀,想必不会牵连无辜,不妨暂息雷霆,寻一个两全之法如何!”
卢植道:“那尊下有何高见!”
九元灵圣道:“依某所看,卢公还是早早退兵罢了!”
卢植面色一沉,冷笑道:“这算什么两全之法!”
九元灵圣道:“一,卢公就此退兵,可免一场厮杀,干戈平息,可使众生免灾;二、卢公就算通晓孔孟圣法,但也绝对敌不过我和大贤良师联手,与其枉送性命,不如急流勇退,保全有用之身,来日再做谋算!而且趋凶避吉,乃万物天性,卢公此举也不算失颜面!”
卢植仰头哈哈大笑。
九元灵圣蹙眉道:“卢公何以发笑!”
卢植肃容道:“我笑畜生就是畜生,修行再高也难脱愚昧蠢笨之根,你以畜生之心腹度人之道义,不可笑吗!”
九元灵圣怒瞪眼目,喝道:“卢植,吾敬你一代鸿儒,予你退路,你莫要不知好歹,自寻死路!”
卢植道:“人固有一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!卢谋人既敢站在此地,便不惜生死,要战便战,何须多言!”
九元灵圣道:“战?你死了倒也轻松,你身后的士兵呢?”
卢植回头望了一眼,问道:“汝等怕死乎?”
军阵内先是一片平静,随即一个士兵开口喊道:“我不怕死!”
这句话一出,其他士兵纷纷响应:“不怕!”
卢植大声喝道:“诸君可愿与我同进退,共生死?”
“愿意!”
“同进退,共生死!”
面对激昂的官军,张角暗自惊愕:“这些官兵居然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卢植?”
当今朝廷上下腐朽破败,各级士兵早已不是当年那支横扫八荒六合的大汉雄狮,战斗力低下,贪生怕死,将兵不合。
张角起事以来,每次与官兵交战,那些官军基本都是一开打便逃窜,犹如酒囊饭袋,自从遇上卢植以来,他麾下的黄巾军主力不但讨不了好,还被逼得退守广宗,现在好不容易占得上风,却不料眼前这支军马如此刚硬不屈,不畏生死。
九灵元圣脸色微微一沉,心头莫名颤动,在他看来,这些凡夫俗子就算再多也不过蝼蚁罢了,他只需稍稍做法,便可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,刚才的手下留情不过是避免多沾杀戮因果,根本就没想过要对这些凡夫怜悯,但此时此刻,心中为何会有一丝敬畏?
九灵元圣怒吼一声:“不知死活,本圣就成全你们!”
九头张口,吞雷吐风,翻云掀雾,冥冥妖力倾斜而出,竟将阴阳颠倒,日月失衡。
广宗城外地裂千尺,烈火直冒,无数阴气由地下涌出,卢植定神一看,暗叫不妙:“好个可怕妖孽,竟能召来九幽炼狱!”
九灵元圣具有贯穿阴阳的神通法力,此刻施展开来,便见九幽开门,万鬼噬魂,惊骇无比。
冒起的九幽鬼魂纷纷向汉军营地扑去,欲勾魂夺魄,害人性命。
卢植把定心神,手掐法决,释出儒阳正气,化出结界笼罩全军,惊得万鬼不得造次。
张角忽地出手,掐指一点,一道怒雷从天而落,狠狠地打在结界上,结界顿时分崩溃散。
卢植面色一白,连退三步。
失去儒阳正气的阻碍,群鬼更加肆无忌惮,杀入军营横冲直撞,士兵死伤惨重。
卢植双手虚引,化弓弦状,凝儒阳气为箭矢,连环射出,击杀鬼魂欲挽狂澜。
张角指决引法,再唤天雷来劈卢植,卢植遭天雷所阻,无法以神射术攻击鬼魂,端的是又急又怒。
张角缠住卢植后,甚是满意,对九灵元圣说道:“传闻元圣爷可贯穿阴阳,掌控幽冥,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!”
九元灵圣叹道:“吾本不想沾染杀业,但一入红尘也是身不由己!”
张角道:“圣爷多虑了,待吞了这数万官兵的魂魄,修为定然精进不少,来日证得鸿蒙混元大道,与孔孟三清诸圣并肩,区区杀业,弹指一吹即可消散!”
九灵元圣道:“想来也只能如此了!”
既然已经动了杀机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将事情做到绝。
只看老妖加催邪功,吐出滚滚黑雾,引出更多的九幽阴魂,吞魂嗜血,嚼骨啃肉,使得方圆百里内尽是哀嚎哭喊,好不凄惨。
九灵元圣吞下不少活人魂魄精血,浑身舒坦,眯着眼睛惬意地说道:“大贤良师,你我间的约定可不要忘了!”
张角道:“本教主一诺千金,待攻下洛阳后,便赠沃土万里,生口十万!”
九灵元圣道:“甚好甚好,如此一来,天下群妖得以建国安家,不再奔波逃窜,也不枉我红尘奔走一番!”
“张角,你这妖道!”
卢植火冒三丈,怒斥道:“你居然许妖孽建国,更让百姓为妖仆,你简直丧尽天良!”
张角哼道:“子曰有教无类,人能建国安邦,妖为何不能?”
卢植道:“妖孽残暴,不知廉耻,立国安邦,天理何存!”
九灵元圣哈哈笑道:“凡人羸弱不堪,肮脏残朽,却占据大好河山,而吾等妖灵修有神通,得天独厚,竟要屈身阴暗污地,这也叫有天理吗!”
老妖言毕便张口朝卢植咬去,张角也同时发出五道天雷,卢植腹背受敌,顿现支拙。
危难之余,一道神光掠过,分袭老妖和张角,一解儒者死劫。
九灵元圣道:“何方鼠辈,偷袭本圣?”
天际乍现万道神光,驱散四周阴霾,逼得九幽鬼物纷纷躲入地底。
只见彩云重叠,紫气茏葱,一道人端坐于九色莲花座,头顶九色神光,放射万丈光芒。
卢植认得那道人,欠身作揖道:“原来是太乙救苦天尊下凡,植这厢有礼了!”
来者正是太乙救苦天尊,有名东极青华大帝,居青华长乐界之东极妙严宫,统领青玄左府一切真仙,掌握三界救苦之事,故受三界苍生敬重。
救苦天尊单掌举胸前,朝卢植欠身颔首:“卢公客气,老道还礼了!”
打过招呼后,救苦天尊望着九灵元圣说道:“你这孽障,口出狂言,不知天高地厚,老道就跟你说道说道,为何当今是人道昌,妖魔衰!”
九灵元圣道:“愿闻其详!”
天尊说道:“天道左旋、地道右迁、人道尚中,天、地、人各行其道。然三道之中,人可师从天地,法天正己,尊时守位,知常明变,趋利避害,以开物成务,建功立业,故而人道昌盛。”
九灵元圣哼道:“杂毛老道,人道兴盛说白了不过就是你们这群仙神所为。正因为人性羸弱怯懦,故而对汝等言听计从,不敢反抗,你们才大力扶持人道,打压妖魔!若换了我等妖魔之辈当道,汝等何来信徒朝拜,何来贡品享用,何来的无上威严!”
太乙救苦天尊拂尘一挥,仙气陡然提升,说道:“九头狮子,轻蔑天威,可知劫数将至?”
上界仙神的庞大威压涌来,九灵元圣不但不惧,反倒激起体内妖气,与之对抗,并反唇相讥道:“太乙老儿,满口胡言,可懂死到临头?”
救苦天尊说道:“九头狮儿,贫道也不跟你枉费口舌,可感与吾赌斗一番?”
张角微微一愣,暗忖道:“这老道士与阐教颇有渊源,这般说话定然有诈!”
南华仙尊出自昆仑,张角师承南华,自然了解封神大战的始末细节,赌斗赚输赢正是阐教善用手法,不少截教徒都栽在上边。
张角正要劝阻,却不料太乙救苦天尊提前开口说道:“既是赌博,那就得添加彩头赌注,这样吧,贫道若败,便为你奴仆,连同青华长乐界也一并陪予你,如何?”
此话一出,九灵元圣当即按耐不住,立即答应道:“吾就跟你这臭道士赌一赌!”
救苦天尊笑道:“那你的赌注呢?”
九灵元圣道:“吾也不占你便宜,你开出什么彩头,吾便应什么赌约!”
救苦天尊道:“善,贫道年老体迈,出门多有不便,正要觅一得意坐骑,你若败便永世为吾之坐骑!”
九灵元圣道:“好!”
墨玄强忍着不回头,生怕看见馨雪那依依不舍的眼神,咬紧牙关出了云烟谷。
一路疾奔,腾云驾雾赶回磨沙岭欲与师门回合,行至中途,忽见一只黄雀展翅飞来,收羽敛翼,化作人形,乃一俊美童子,正是玉虚宫传讯专使黄雀童子。
墨玄奇道:“黄雀童子,怎么是你?”
黄雀童子神色严肃,从袖中取出一卷玉帖,说道:“玉虚法旨在此,弟子墨玄何在!”
那卷玉帖灵光璀璨,仙气杳渺,正是元始天尊所留之玉虚法旨,传闻乃先天混沌至宝造化玉碟的一张玉片所化,唯有掌教至尊才可在上边留下笔墨,并作为至高无上的法令传出,任何玉虚宫弟子见了皆得下跪迎接。
墨玄认得圣物,不敢怠慢,毕恭毕敬地跪下接旨:“弟子墨玄恭迎玉虚法旨!”
黄雀童子展开玉帖,沛然仙气笼罩四周,形成一混元结界,隔绝宵小浑水摸鱼的可能。
黄雀童子朗声念道:“斗转星移,枯荣明灭,紫微晦暗,帝气将绝。月落日生,新旧交替,大运承接。老祖感应天道数,孔孟秉持人间法,三清运转日月星,西天渡法入红尘,封神再现天榜开!今三教再签封神榜,重选持榜者。得玉虚六阳神符下山入世者,身怀大气运,有机缘担此重任。然持榜者任重而道远,魔考重重,唯大智慧、大勇气、大毅力者不能担也。今黄巾乱世,平定黄巾之乱者,便是天榜继承者!”
黄雀童子一口气念完,收起玉帖,说道:“师兄请起,方才小弟所言可曾听清?”
墨玄听得浑身发热,心情激动得难以平复,站起身来问道:“黄雀童儿,这法旨是掌教至尊所颁?”
黄雀童子摇头道:“非也,此法旨来自天外天。三日前。掌教真人正在闭目养神,忽感玉帖灵动,展开一看便见贴中有字,于是便派我火速下山,着我向六位师兄师姐宣读法旨!”
墨玄问道:“师弟已经向那几位同门宣旨了?”
黄雀童子道:“墨师兄,你倒是让小弟好找啊,前些日子还能感应到你气息,但突然间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,无论我怎么施法感应皆无所获,方才好不容易才寻得你的气息!”
黄雀童子其余法术甚是平常,唯独飞行和寻人是一流,但前段日子墨玄先是穿上灵隐衣,紧接着又回到云烟谷,黄雀童子感应之法再高也是无可奈何。
墨玄吞了吞口水,试着问道:“我是最后一个?”
黄雀童子点了点头。
墨玄哎呀一声,说道:“糟糕,我岂不是要落后他人了!”
黄雀童子笑道:“小弟只是负责宣读法旨,其他可管不着。”
墨玄道:“多谢师弟了,时间紧迫,我可不能再耽搁,需办正事!”
黄雀童子又说道:“掌教另外还有法旨传下,此次封神榜之争夺意在良性竞争,无论孰胜孰负,皆不可伤及同门情谊,此外,三位宗主亦不可干涉争榜。”
墨玄问道:“师尊他们不干涉?”
黄雀童子道:“没错,这次下山之人中,雷霄宗主的徒儿就占了仨,灵境宗主亦有高徒在内,他们若是干预的话便有损公平公正。所以此次争榜过程,三位宗主不会给你们任何一人提出半丝建议,一切行动方针皆由你们六人自行做主,他们只是负责背后协助,只有你们危险时才可出手相救!”
墨玄点头表示明白,黄雀童子交代完后化作黄雀飞回了昆仑山。
“我出谷前还拍着胸脯跟雪儿保证,待匡定天下,扫荡群魔之时,便回云烟谷……想不到一出谷就遇上这等机缘,无论如何都必须好好把握!”
墨玄脑海中顿时浮想联翩:待到天下大定时,挽着雨琴的小手回到云烟谷,馨雪笑靥如花地出来迎接,也不知为何,想着想着,就好像隐约看见那道熟悉而又遥远的绿影,依旧是那么温柔文雅,莲步娉婷,正缓缓地朝自己走来,再报以暖融融的目光……
当真是“功成名就隐山林,雨润烟柳映瑞雪”。
墨玄思绪虽有些飘忽,但令他精神百倍,干劲十足,脑子也转得很快:“如今张角的主力正被围在广宗,赶赴广宗便是最快途径!”
想到这里,他便转向赶赴广宗,行至半途,忽地灵机一动:“我能想到这一点,其他人未必没有想到。再说了,那天观望星象所见,广宗定有恶战,还有那个狐狸精召集的各路妖精邪怪也朝广宗杀去,若我冒然赶赴广宗,只怕胜算略显不足……”
需寻援军相助!
墨玄脑海中忽地闪过几张面孔,他入世以来所接触之人并不多,其中以孙坚有并肩作战之谊,论交情是最为笃厚,但最大的劲敌太羽却在孙坚军中,于是便不考虑孙家军。
“曹操一军实力最强,但此人似乎深藏不露,由他做援手未必合适!”
墨玄想了想,将援军目标放在刘备一军身上,“刘玄德待人仁厚,关云长正气沛然,张翼德豪迈爽朗……对了,卢植乃刘玄德恩师,邀他们这一路义军来援最为合适!”
于是他从法囊中取出纸笔,蘸墨写道:“卢公困黄巾主力于广宗,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望玄德公可引军前来,共破贼军!”
落款前,墨玄又加上一句话:“烤肉甚香,美味可口!”
他怕刘备等人不信,于是便写上这句话给张飞辨认真伪。
最后,他将信件叠成纸鹤状,默念口诀,催动法术,纸鹤顿时化作白鸽,寻刘备而去。
墨玄安心赶路,又飞了一百余里忽见一道浓烈妖气冲破云层,截住去路,惊得他面色大变:“怎么遍地都是妖精?”
他不敢再靠前,连忙从云上落下,躲到一个偏远山头观望,只见前方山林里聚集了不少山精野怪,一片嘈杂喧闹,更夹杂了不少怒骂哭喊。
墨玄再以法眼窥之,见众精怪负伤不少,一头老虎精手拄着拐杖破口大骂,似在宣泄着各种不满。
这时山下走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犬妖和一个打着绷带的老鼠精,犬妖骂骂咧咧道:“姓宗别落在老子手里,否则将他骨头一根根嚼碎!”
老鼠精精哼道:“老子要把他肠子掏出来吃掉!”
两只妖孽修为虽是低微,但墨玄不欲过早暴露,所以便放他们过去。
待二妖离开后,墨玄念法召来土地,咒语念完后,地下缓缓冒出一个脑袋,是个白胡子老头,神态十分警戒,似乎准备随时土遁而去。
墨玄忙拱手行礼道:“土地公,玉虚第九代弟子墨玄这厢有礼了!”
土地打量了他几下,呵呵笑道:“原来是仙家弟子,吓死老朽了!”
说罢从土里钻了出来,伸了个懒腰。
墨玄问道:“土地公为何这般谨慎?”
土地道:“还不是因为那群妖精,他们吃了败仗,正是一肚子火的时候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那我这老骨头来出气,还是躲起来为妙!”
墨玄问道:“土地公乃天庭册封之神,区区妖孽也敢对您无礼?”
土地道:“三五个精怪老朽当然不放在心上,可是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只妖孽,每个吐口唾沫都能淹死小老儿了,能不怕吗!”
墨玄又问道:“这些山精野怪是什么来头,为何大多都有伤在身呢?”
土地道:“他们是方圆五千里内的妖怪,主要以胡灰白柳黄五族妖为主,还一些虎熊豺狼的凶猛妖怪。前面不远处就是邱县,这些妖怪本想攻下邱县援助广宗的黄巾军,但被宗员将军挡在去路,连连战败,他们自然恼怒非常!”
墨玄又问道:“敢问土地公,这位宗员将军居然能力挫群妖,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,不知是何许英雄豪杰?”
土地说道:“宗员乃乌桓中郎将,为卢子干之得力干将。他之所以能挡住群妖,除了他知兵善战之外,很大程度还是卢公的神机妙算!”
墨玄忙虚心求教:“哦?竟是如此,晚辈斗胆请教土地公此事详情!”
土地见墨玄生得清俊,又彬彬有礼,便也乐得跟他详说:“呵呵,老朽为这一方土地数百年,虽不敢说法力高深,但这对招子还算看得真切。当日卢公率北军五校讨伐黄巾贼,连战连胜,但却暗留一线生机,逼得张角退守至广宗。然而就在张角退入广宗之前,卢公早已派宗员率先拿下了南宫、邱县、威县、平乡等地,布成一个口袋等着张角往里钻,现在的广宗早已是孤城一座,张角可谓是四面无援,瓮中之鳖也!张角被困得无处可走,只得让波才、张曼成这几个小妖道在其余地方蹦跶,以求解围。”
墨玄问道:“那些妖孽凶残暴戾,将士们血肉之躯如何能挡?”
土地道:“若是单兵作战,十个汉军士兵打不过一个妖孽,若是十个打十个,双方便是平手,但若是百员以上的厮杀,妖怪便不是训练有素的汉军对手。那些妖怪多是修成人身不久,凶残有余,但神通不足,还没习得精妙术法,又是一盘散沙,打起仗来就懂得一拥而上,那打得过这支被卢公调教出来的精兵!”
墨玄道:“普通小妖不行,可那些修为千百年的大妖呢?”
土地道:“这就是为何卢公要在广宗设伏的原因了!上古时期,大禹为治此地水患,将奇金息壤融入地脉,历经千年,息壤灵气早已渗透地气。卢公以邱县为根本,将息壤灵气引入南宫、威县、平乡等三郡县,布成‘四方辟邪正阳界’,任何邪祟之物入阵皆遭死尅,轻则修为大减,重则直接被打回原形。”
墨玄对卢植更是仰慕钦佩,欲赶赴广宗一睹其风采。
忽然天际飘来两朵妖异邪云,紧接着异香笼罩四野,闻者亦觉周身酥麻,甜腻入骨,困乏欲睡。
土地拉过袖子捂住口鼻,提醒道:“是妖狐邪香,小公子不要闻!”
墨玄连忙屏气,诧异地看向天空,只见云端现出两道卓越身影,一男一女,女的明眸桃腮,体态妖娆,妩媚入骨,正是当日连番避害自己的千岁狐姬。
男子头顶玉冠,唇红齿白,邪俊夺目。
土地脸色大变,颤声道:“积雷山的这两只妖狐也来了,大事不妙啊……小公子,咱们还是快点走吧!”
墨玄道:“玉虚弟子岂可畏惧妖邪。”
土地叹道:“公子年轻力壮,又师承名门,自可应付得来……哎,小老头年岁已高,难堪厮杀,未免拖累公子,这就告辞了!”
说罢化作一股青烟遁地而去。
双妖并未注意到这边山头,驾着妖云降至密林,林中群妖见了他俩纷,顿时兴奋起来,欢呼高喊:“万岁狐王,千岁狐姬!”
墨玄暗自惊讶,忖道:“原来他就是万岁狐王!”
他见识过狐姬能耐,自忖不是对手,便继续蛰伏在山头,暗中观察群妖动向。
过了片刻,几百名妖怪走出树林,分别往南方奔去。
墨玄狐疑不定,于是便扯下根头发,使了个分身术,变出一只蚊子跟了上去。
以他的法力最多只能操控半里范围内的分身,透过分身耳目,他听到了一些事——这些妖怪要往附近的村落捉人。
“他们为何要去捉人?难道是要吃人补充体力?”
墨玄转念一想,觉得又不太可能,此地战火横飞,活人能跑都跑了,就算还有人也不会太多,这里的妖怪少说也有数万,就算吃人也不够他们分。
“难道是用来款待这两只妖狐的?”
墨玄又转了个想法,但细想之下,这两只妖狐修为高深,根本不需人肉来进补,而且吃人后还得花费功夫来驱散血肉中的秽气。
他想不明白,于是便又求助土地,但无论他怎么念咒土地就是不出来,墨玄暗骂道:“明明是个老不死,居然还这么怕死!”
他把心一横,使了个分身术就追着那些妖怪而去。
百妖夜行,生人勿近,卷起阵阵邪风,吹得四周阴寒无比,墨玄追着妖气赶至一个村落,还未入村口便听见里边阵阵尖叫。
他连忙冲入村内,却见群妖踹开屋门,从屋中抓出一个个活人,竟全是女子,她们约莫三十余人,个个都是肌白发黑,气色红润,没有乱世弱女的枯黄消瘦,反而更像是生活安逸富足的妇人。
领头的妖怪乃一头野猪精,他挺着肥硕的肚子喝道:“快把这些小娘皮捉起来,别让两位狐仙就等了!”
一个身段丰腴,容颜姣好的妇人惊恐地问道: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野猪精道:“要你们的小命!”
众女吓得花容失色,哇哇大哭,野猪精被哭得心烦,骂道:“都给老子闭嘴,谁再敢吵就拧断她脖子!”
谁知她们哭得更是大声,野猪精只觉得好似无数只苍蝇在耳边飞过,嘤嘤嗡嗡,不禁火冒三丈,抓起一条鞭子朝众女身上抽去。
噼噼啪啪,众女子被打得皮开肉绽,鲜血直流,哀苦不已。
那名妇人凄艳地哭道:“五郎,五郎,快来救命